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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那一年:第二十回 夜色冷寂2

日期:2023-08-30 09:23:40 来源:哔哩哔哩

青史书,乱世录,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当时明月,几度春秋,风口浪尖铸传奇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望极天涯无尽处,飘摇路谁人共命途

万里关山,寂寞龙潭明或暗,正邪黑白谁评说

天地大,总无涯,烽火烈焰,千载多少云烟

机谋智计,步步为营,今朝物换星移

浮世深长路遥,知行合是谓道

风云裂变,生死无间何所恋,笑看红尘万事迁

绿竹畔,陌上花,情义肝胆,多少爱恨嗔癫

士为知己,生死约定,追觅飘渺因缘

碧血叱咤,燃尽风华,丹心笑颜灿若云霞

千秋天下,青山依旧日月照,惊心动魄几时归

气势磅礴的历史画面,波澜壮阔的内外风云,

明争暗斗的朝堂矛盾,变幻莫测的君臣关系,

忠奸难猜的兄弟情义,复杂微妙的男女恋情……

《大明那一年》贰:风云裂变 第二十回 夜色冷寂

程雅言道:“你真的很信任凌大哥。”无可道:“难道你和方大哥不相信我哥哥吗?”程雅言道:“你很爱你哥哥,我们再怎么关心也不能和你这个做妹妹的相比。”无可道:“我只有他这一个亲人了,如何能不珍爱呢?他虽然不是我的亲哥哥,可是我们无话不说,他对我关切之殷,我对他依赖之重,比亲兄妹还亲,我不关心他,我关心谁啊。”  

程雅言道:“血浓于水,你们毕竟是血脉相联的同胞兄妹,这份血脉亲情的感觉我懂,就好象我和表哥一样。说起来也挺有趣,在去边关的时候,我迷了路,是凌大哥领我到了五福客栈,而你留下送与任老板的的解药救了我表哥的命。我们几个是不是很有缘?”说着浅浅一笑。

无可笑着点了点头,转瞬恻然道:“东厂的毒箭差点要了方大哥的命,东厂里的奸徒恶人却是比毒箭更难应付,魏忠贤更是比毒蛇更可怕。我对哥哥有信心,我相信他同流不合污,他不会变的。若说不放心,我只是不放心他能否平平安安,东厂里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可能粉身碎骨,我不放心他能否全身而退。”   

程雅言轻叹一声,道:“我们每个人身上背负着一些不可以放下的担子,有许多想做而不能做,不愿做却不得不做的事情。现在在这里平安看月亮,片刻安宁也显得弥足珍贵。上天对待我们已经不错,因为我们还活着。”

无可道:“这样的时刻总让人有一种幻觉。就好象我们处在一个清平之地,不必去承担那么多的离乱重负,没有战场,没有硝烟,不用用尽心机明争暗斗,不用考虑还有死亡的危险。”  

程雅言道:“我相信会有这么一天的。大家都不会害怕,不会害怕第二天起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只是平平静静安安定定幸福的生活。”

无可道:“可对我来说,这简直就是个奢望。我希望有一天可以离开皇宫这个大牢笼,能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远离这些是是非非,独善其身。”程雅言道:“多少人像我们这样经历过生死,在险境中没有害怕,也没有庆幸,只是此刻平安已很满足。”

无可道:“也许最难得的才知道珍惜,世人所求的不就是平安吗?世间的美好也许就是安宁的看一看月亮。”两人不约而同望向窗外的那一轮又亮又圆的明月。  

片刻之后,程雅言回过头,见无可手放在心口,手中似乎握着什么东西,随即想到刚才从房门走出来见她坐在石桌边手里就好象拿着什么物事,问道:“刚才我就见你拿着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无可回过头,淡淡一笑,递与程雅言手中,意思让她自己看,原来是那只木雕。程雅言接过看了看,问道:“这刻的兔子和牛代表的是什么意思?”无可道:“这只兔子代表我,这只牛就代表我哥哥啦。”程雅言道:“这是怎么来的?为什么要戴在身上?”  

无可道:“这只木雕是哥哥做来送我的,至于为什么要戴,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戴上它后,我就会感到很安心,十几年来,我一直带在身上。当年在那场大火里我们失散了,从此没有家没有亲人,我很迷茫,不知所措,只有这只木雕陪着我,就像哥哥在我身旁,才给了我一份很实在的感觉,我会告诉自己,我还有个哥哥,我还有他这个亲人,心里就安定了许多。看着这只木雕,我总会想起哥哥对我说的那句话,当时他跟我说‘别怕,有哥哥在,有哥哥一辈子这样背着你,保护你。’看着这只木雕,我就实实在在地感觉到,哥哥就在身旁,让我有勇气去面对以后的路,这份感觉一直都在,而且我牢牢抓住它。”  

程雅言听得入迷,浅笑道:“原来这只木雕还有这么一段不寻常的故事,它对你来说,意义非凡,怪不得你这么珍视。”说着将木雕交还于无可手中。程雅言又道:“睹物思情,确实是一种很好的慰藉,尤其是这是自家亲人所赠之物。”

无可跟程雅言讲起了当年的境况,那时候她的母亲刚刚过世,父亲也离开浙江,去到京城,把她留在凌云冲家中寄养。她的情绪一直很低落,但她不想让伯父和婶婶即凌云冲的父母担心,伤心难过只在背后流露,常常偷偷的哭,总是在人前让人放心,却会在转身后让伤痛侵袭内心最深处。  

凌云冲的父母不知道,但是凌云冲知道,只有凌云冲一个人知道,他妹妹需要一个能分担这份痛楚的朋友,所以他就决定了,他来做那个人,总是陪伴着无可,想着方儿地逗她开心。

后来在浙江的竹林里,无可和凌云冲方正安找竹做箫时,她被一条小蛇咬伤,凌云冲背她回去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别怕,有哥哥在,有哥哥一辈子这样背着你,保护你。”在那一场大火过后,她和凌云冲失去了所有,她只剩下这只木雕。对她来说,这木雕意味着的是亲人的爱,还有那段平静安乐的时光,存着这份记忆,能让心中感到温暖塌实。所以她对这只木雕的珍惜爱护更甚从前,对她来说,也意味着的更是她倔强顽强的信念和精神支柱。  

无可这番话让程雅言想到了朱由检,她告诉无可,在返回京城之时,信王听闻皇兄病危的消息,愁眉不展,焦心如焚,她看在眼里,用影子的方法,她称之为与影共舞,让他有所觉悟。后来回京,天启皇帝病逝,信王悲痛万分,终日郁郁寡言,她常常陪他谈心,开解他慰勉他,帮他从心底的悔恨中走了出来,也正是这时候,她对信王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程雅言道:“那时候他逐渐情绪平稳了,心境也变得很开朗,没想到我跟他谈过之后,还真有点奏效呢。”无可淡淡一笑,道:“看来没有什么比心上人对自己的关心更令人开心了。”程雅言脸色露出一丝复杂,半晌沉默不语。

无可直问道:“你做御前侍卫是不是别有隐衷?是不是为了方大哥?”程雅言一怔,道:“你为什么这么问?这和我表哥有什么干系?”无可道:“我看得出皇上很喜欢你,难道他从不曾跟你说过要立你为妃吗?”程雅言道:“不错,皇上是跟我提过要我做他的皇妃,只是我没有答应。”  

无可道:“所以皇上这才要你做他的御前侍卫?”程雅言点了点头。无可道:“因为你喜欢的是方大哥,所以拒绝皇上?”程雅言道:“我爱我表哥,难道你不也一样吗?”无可一奇,问道:“什么一样?”程雅言道:“你爱凌大哥,你爱你堂哥。”

无可当即会意,笑了起来,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拒绝皇上不是因为方大哥。咱们兄妹之间,都是情同手足,血脉亲情这份爱早已超越了男女情爱,骨肉相亲,血脉相通,不仅仅是爱这么简单的。”在古代,表兄妹可以成婚,堂兄妹则不可以,其实在那个时代,表哥表妹亲上亲还是一段佳话,程雅言和方正安是表兄妹是可以结合的,所以无可有此一问,程雅言不做帝王妻,是否因为已有所爱表哥方正安。  

程雅言感慨的道:“是啊,一个人活在世上,真的不是一个爱字能够概括的。”无可道:“如果不是因为方大哥的缘故,那,那你爱皇上吗?”程雅言坦言道:“以前我的确有些喜欢信王,可是我不知道那究竟能不能算是爱?也许只是喜欢吧。”

无可听她说喜欢的是信王,心下明了,做了皇帝的信王她难以喜欢了,问道:“那皇上呢?今天的信王呢?”程雅言道:“他已做了皇帝就不再是信王,今天只有当今的皇上崇祯再没有从前的信王,他成为大明的皇上了,也许从此我们就会越离越远了。”  

无可听得她口气里带着一丝惆怅与慨叹,缓缓说道:“皇上身为一国之君,不可能再像从前做信王的时候一样。也许他做了皇帝一切都已经改变了,他不再是当初的他,也不能是当初的他,他是大明天子,九五之尊,号令天下的皇帝。如果他还是信王,你会答应他吗?”

程雅言沉默了一下,说道:“我想……也许会吧,甚至可能由喜欢而真的完全爱上他。虽然一个王爷也可能三妻四妾,可是我愿意为了这段感情勉强一下我自己,只是不知道最后勉强不勉强得了,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尽力去做。可现在他是皇上,一个皇帝不会只三妻四妾,后宫三千,妃嫔如云,即便你不争,别人也不会放过你。我不当妃子,那是因为我很清楚嫔妃的辛酸,这些当娘娘的,表面上又尊贵又风光,可是暗地里呢,你算计我我算计你,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在梦里都在争宠,争了一辈子,她们真够惨的。我实在是不想过这种尔虞我诈争名逐利的日子。”  

无可叹息一声,说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而紫禁城里的是非就更加多更加荒谬,幽深缠杂得令人窒息。这座宫殿看似威严庄重、祥和气派,实则暗藏杀机、险恶非常,有人奉承你就有人想利用你,有人对你好就有人想害你,勾心斗角,冰冷无情。宫廷之中,不会有朋友,也不会有真情,更不会有任何信任可言,这里没有温暖、没有感情、没有快乐,有的只是不断的猜忌和无尽的欲望。长久以来,这里不变的只有永无休止的争斗。”  

程雅言苦笑道:“宫廷争斗之险恶,委实难以想象,空穴来风,无风起浪,杀人于无形。前一时还笑脸相迎,后一刻便是你死我活。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不是自家男人,他并不是属于自己的,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受着无数人的瞩目。也不知道这究竟是皇上的寂寞,还是等着皇上的后宫中人的寂寞?妃子只是用来传宗接代的,皇上要是喜欢就来看看,不喜欢的时候就撂在一边,一旦圣眷衰落,连太监都瞧不起你。”  

无可叹道:“落架的凤凰不如鸡,被人冷落遗弃,这份残忍和无情,不堪想象。一入宫门深似海,这种回头无望的感觉,或许比敌人的折磨和朋友的出卖更可怕、更恐怖。”程雅言道:“不错。我不要被锁在这暗无天日的深宫之中,皇宫不是我的家,更不是我的坟墓。我不要一辈子留在这里。天下何其大,我不想一辈子都待在这里困在这里。”无可道:“很多外面的人见紫禁城金碧辉煌红墙巍峨,便以为里面的人生活得很自在,但他们岂会知道,像你我这样的人却是想跳出去的。”  

程雅言道:“是啊。外面的人无不羡慕着宫内的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但他们又可曾想过,这华丽的表面是需要用一生的快乐与自由来更换。在这深宫之中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真正幸福快乐的,无论是备受宠幸的、抑或备受冷遇的。待在这深宫中的人,只会变成两种结局:一种是受人陷害屈死亡逝的孤魂野鬼,另一种便是抛弃信仰良知的行尸走肉,我绝不会让自己变成其中之一。”  

无可叹声道:“但是,当你一旦踏进了紫禁城这片是非之地后,又有谁能够真正做到独善其身呢?”程雅言苦笑道:“这世上身不由己的事太多太多了。”顿了一下,又道:“就算现在在皇上跟前当差,一切也不能想得太天真,更不能大意。他不是曾经的信王,他是真正的皇帝,伴君如伴虎,危如一发引千钧。一步之差,只有落得惨淡收场。”

无可赞赏的说道:“聪明的人很多,但懂得识分寸的人却很少。有的人仗着皇帝的宠爱就期望得寸进尺,而你绝对是一个自有分寸的人。”  

程雅言道:“皇上再宠爱又能怎样?得宠失宠还不都只在皇上一念之间?风高浪急,情势不由人,以我一己之力可以驾御得了多少次?一而再再而三,只会不能自拔。说起来,皇上待咱们兄妹俩算是恩遇了,他特准表哥任职兵部侍郎,暂代李瑾大人的空缺,让表哥来年考取进士,再名正言顺入阁,他没有逼我做他的皇妃,我真心感激他。咱们兄妹俩自当竭诚尽心为他效力。”

方正安只有举人功名,可以做地方官,中央六部的官职需进士才有资格担任,朱由检先破格任用他做了兵部侍郎,让他来年再考得进士功名。  

无可恍眼看见程雅言腰间系着的竹箫,便转移话题道:“很久没听过家乡的紫竹调了。我记得当年哥哥和方大哥吹的一支曲子,那时候方大哥到浙江遇到我和哥哥,我常常听他们吹一首曲子,哥哥说这曲子中的一部分是他们俩依据紫竹调改编的,虽然哥哥也会吹箫,可是他更喜欢三弦,他用三弦弹奏时别有一番韵味。”

程雅言问道:“你记得是什么样的旋律吗?”无可道:“记得。是这样子的。”说着轻声哼起来,程雅言只听得两句,就笑道:“花婵娟,泛春泉;竹婵娟,笼晓烟。雨竹调,果然是这首雨竹调。”  

无可道:“原来这个曲子叫雨竹调啊?”程雅言道:“这名字是我取的,在登州的时候,我常听到表哥吹这支曲子,他很得意的跟我说这是他们合撰的杰作,还教会了我,我问他叫什么曲名,倒把他问倒了,他就让我给取个名,我说就叫雨竹调好了。”

无可道:“这名取得甚恰,这曲听起来就好似雨露滴在竹叶上之感。”程雅言道:“嗯,雨露滴竹,我也正是有此感觉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无可道:“可惜这里没有古筝,也没有多一只箫,不然咱们可以合奏啦。”程雅言道:“那我就吹来,你听听吧。”无可拍手笑道:“好啊。”程雅言取下腰间的箫,悠然吹了起来。箫声甚是温雅柔和,悦耳动心,有如游丝随风飘荡,忽高忽低,低到极底之地,几个盘旋上升,如珠玉跳跃,清脆清丽,如鸣泉飞溅,雨声萧萧,连绵不绝,回肠荡气。  

美妙的箫声飘荡飘远,飘到了不远处的文华殿,此时正端坐在御案边聚精会神批阅奏疏的朱由检听到这般清幽婉转的箫声,忽的一怔,再也无心思继续阅览手头的奏疏,他知道这是程雅言在吹箫,只听得这曲子抑扬顿挫,如细雨绵绵,风过林间,忽轻忽响,若有若无,妙趣横生,令人心旷神怡。

朱由检猛然想起这曲子他曾听过,怪不得这么耳熟,他脸上的神色忽然沉了下来,因为他想到曾经他听方正安吹的就是这个曲子,当年方正安在京城的时候和他也是好友,他常听到方正安吹这个曲子,知道这是方正安最喜欢的曲子。朱由检心中蓦的感到一阵酸楚,甚是耿耿于怀。  

站立在门外随侍的太监王承恩也听见了箫声,朝文华殿内仔细观望了半晌,见朱由检脸上阴晴不定,不知所为何事。太监王承恩原系坤宁宫总管,朱由检继位后,因宫中太监均为魏忠贤走狗爪牙,张皇后唯恐他们从中作祟,便将亲信王承恩调至朱由检的身旁。王承恩早年曾随侍朱由检的养母,可谓是看着朱由检长大,两人早就熟稔,所以王承恩一来,朱由检便极为倚重。

虽已深夜,可朱由检仍在文华殿内伏案批阅着一本本奏疏。作为崇祯皇帝的心腹太监,他主动走进去关心主子,跪倒行礼道:“奴才叩见皇上。皇上,奴才王承恩有事启奏。”朱由检回过神,放下手上的奏疏,道:“准奏。”王承恩道:“皇上,如今已是二更时分,大约还有三个时辰之后皇上又要上早朝了,奴才大胆,恳请皇上爱惜龙体,回宫就寝。”  

朱由检摸摸额头,看着桌上的奏疏,不禁喃喃自语道:“不知不觉已经这么晚了。承恩,平身。”王承恩道:“谢皇上。”站了起来,上前催劝道:“皇上,此时已是深夜,奏疏留着明日再审吧。”朱由检抬起头看了看他,说道:“承恩,难道你也不了解朕,朕不是早就说过,当日事情一定要当日处置完毕。”身为亲信太监,从小便看着崇祯长大的王承恩,当然清楚崇祯的勤政,清楚他当日事情一定当日处置完毕的决心。  

王承恩对此不仅清楚,而且十分敬佩和赞赏,但见崇祯皇帝常常愁眉不展,郁闷不乐,王承恩对此颇为不安,感叹道:“皇上自即位以来,天天上朝,日日熬夜,就算一天再多十二个时辰您都不够用。”

朱由检一手揉着眉间,幽幽的道:“朕倒希望一天有一百二十个时辰就好了。”王承恩劝道:“皇上亲览奏疏,事无钜细,样样过问,操劳如斯,连就寝也顾不上了,常常在文华殿内随便歇一歇,皇上可别累坏了身子啊。”朱由检眉头舒展了一下,吩咐道:“朕微觉不适,你去给朕泡一碗宁神茶来。”王承恩道:“奴才遵旨。”躬身退了出去。  

这时朱由检再一倾听,箫声已然止歇,料想程雅言和无可已经休息。朱由检缓缓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长长舒了一口气,四下里一片寂静,唯见明月当空,树影在地,朱由检心思如潮,没想到只为了一首曲子,心中却如此的闷闷不乐,久久难以释怀。

月光从窗外悠悠的洒进了殿内的地板上,他茫茫然回转身,见到地上自己的影子,蓦的想起了那一晚程雅言开解他的情境,当时他看着在月光下两人的影子,程雅言的话语又回响在耳旁:“你不愿意随便把自己心里的话说给别人听,其实,你身边一直都有这样的一个人在,只是,你从来不去找他罢了。”

朱由检蹲下身子,瞧着自己的影子,自言自语道:“你就是我身边的比翼鸟,只可惜,我的家,庭院深深,恐怕你是不愿意飞进来的吧。”说着失落感顿起,心中止不住的惆怅,他缓缓站起身来,长长叹了一口气。 

京城大街,繁华无比,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街边一个面摊边,任青阳和初九刚到京不久,正在这里吃面。正吃着,忽然听见对面隔着的一桌有一位大娘急呼:“抓贼啊,有贼打抢啦。”

任青阳和初九一听见叫声猛然抬头,见两个贼头贼脑的地痞混混模样的男子已经夺路而逃,跑出几丈以外。任青阳搁下手里的筷子,身手矫健的一个飞身跃过旁边的一个桌子,跟着施展轻功,几个腾跃,追了上去。初九急忙叫面摊老板结帐,也追了上去。  

任青阳追至街道的一个拐弯处,忽然迎面出现几人抬的大轿,任青阳脚下奇快,突然见状根本来不及停住脚步,尽管她极力闪避,一下还是撞上其中一个轿夫,那轿子一歪,轰然落地,里面坐的人摔了出来,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任青阳撞得不是很严重,这个女人跌下轿子倒没有摔在地上,只是踉踉跄跄几步,当即便已站稳。

任青阳撞了轿子只是瞬间一愣,她不顾得看轿子里面是什么人,也没管被撞的轿夫,因为她知道没什么大事,当务之急她还是追那两个贼人。撞轿后,她马上一个空心翻便挡在了那两贼人前面,直截了当叫他们放下钱袋,那两贼人见是个姑娘,毫不在意,叫任青阳走开,少管闲事。任青阳说她看不惯的闲事她通通喜欢管,二话不说打将起来,那两个毛贼当然不是她的对手,几招之内就被打得跪地求饶,连声说下次再也不敢了,姑奶奶饶命吧,随即恭敬的将钱袋交于任青阳手上。  

任青阳指着那两个贼人,厉声警告道:“如果下次再让姑奶奶我看到你们两个泼皮打抢别人,一定不会饶过你们,见一次打一次,滚!”那两贼人一溜烟似的跑走了。这时候初九搀扶着那个被偷了钱袋的大娘也赶了过来,任青阳将钱袋交还于她,叫她好好收拣,大娘声声道谢,转身去了。

“嗨,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敢在京城造次?”任青阳和初九回过头,见一官差正朝他俩走过来,一边高喝着,“走路这么不长眼?你知不知道你冲撞的是什么人的轿子?”  

任青阳刚才情急中未有留神,本来还有点歉意,但是见那官差口气不善,这火登时就窜了起来,双手叉腰,扬声骂道:“哼,你爷爷的才不长眼,你摆这凶样吓唬谁啊?恶官才养狗腿子,只怕你家主子不是个好官。”她秀眉下的大眼睛黑白分明亮光闪闪,仿佛收贮了刀刃枪尖的钢铁锋芒,一时竟把那衙役震得忘言。  

这时,那个轿中的女人已然走了过来,对那衙役责道:“不可如此粗鲁。你且退下。”那衙役应声退后。旁边另一衙役对任青阳喝道:“你这女子好大的胆,这位是兵部尚书高大人的千金,如果你撞伤了我们小姐,一定抓你去衙门。”

那女人缓缓走到任青阳跟前,和蔼的道:“看样子,这位姑娘像是刚从外地来京的,是寻亲还是访友?相逢即是有缘,咱们交个朋友如何?”她见任青阳刚才身手不俗,见义勇为,倒很想结交这个女子。

任青阳见这女人比自己年长十岁左右,月白衣衫娉婷摇曳,绢丝的衣袂嵌着缕缕彩丝,衬着云鬓上的绞丝灯笼簪,亮光点点,却似离人泪。定睛一看这女人的长相,不由得心中一震,瞬间大惊大骇,世上竟然有如此相似的容貌?

任青阳强抑制着心中一股莫名激动的情绪,她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还是思忆成狂了,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竟然同自己的姐姐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她姐姐长得很像她母亲,她眼前这个女人这张脸让她觉得仿佛见到了自己母亲,更像亲眼见到了自己姐姐,甚至差点就以为这就是她的姐姐,这张脸跟她记忆中她姐姐的脸丝毫不差,只是看上去比当年平添了几许沧桑和精明。

这个女人为何会跟自己姐姐有着一样的脸?任青阳冷静不下来了,她一眼不眨的盯着眼前这个女人,惊诧无比,她到底是谁?难道姐姐没有死?她还活着?她真的没有死?刚才那衙役说她是兵部尚书高大人的千金,高大人?高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是高寀的女儿?

一时之间,无数个疑问在任青阳脑子里一股脑的出现。那女人任由任青阳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心中疑惑她为什么这么看自己。两个人四目紧紧相对互视,温热的气息在空气中回旋,那女人唤道:“姑娘,姑娘。”

任青阳待回过神来,两人转而默契的相视一笑,任青阳道:“刚才无意撞到小姐的轿子真是不好意思,任青阳在此给你赔不是了。”那女人听得任青阳三字脸上的笑容忽然敛去,似乎大为惊诧。

任青阳见她如此神情更觉不可思议,又道:“脚踏生地眼望生人,城墙万丈高全靠朋友帮,承蒙这位姐姐看得起,如若不嫌弃,认我作妹妹,我倒十分乐意。”此话乃有意试探对方身份。但见那女人脸色大喜,笑道:“我正有此意,任妹妹,没想到咱们不但有缘相逢,还一见如故,方才我刚从城郊白马寺礼佛上香归来,正巧走这条路,不曾想能遇到任妹妹,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任青阳道:“敢问姐姐如何称呼?”那女人道:“素净清玉,素玉。”任青阳再一次冷静不了了,一时悲喜齐齐涌上心头,神志激荡得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欣喜、酸楚、畅快、激动,一股脑的搅成一团,一时抓不着话头儿,她的脸上却保持着泰然自若的神色,毕竟这周围的衙役都是仇人的走狗,这么多人都是监视她姐姐的眼线,岂能让他们知道。她见姐姐脸上也平静安然,只是这时咳嗽了起来,呼吸急促,有点难受的样子,她旁边的丫鬟扶上她的胳膊,说小姐病发了该回去吃药了。

任青阳仔细一看,但见她面色比较苍白,形容有些憔悴,急忙问道:“素姐姐可是有哮症?”她知道她姐姐从小就有哮症,见这小姐竟然也是这样,这么一问亦是多求证一次这真的是自己姐姐。素玉道:“老毛病而已,倒也没什么大碍的。妹妹,今日稍有不便,咱们改日再聊。”说着转身走上轿,一众人不一会儿就融入人群,消失在幽静的小巷中。

任青阳意犹未尽地望着街道,这真的是自己姐姐?她有太多的疑问想要向姐姐问个明白,心念一转,想到白马寺,对,白马寺。随即叫初九找家客栈休息,谎称自己要买什么胭脂水粉发带饰品随口说了一些,总之是买点女子用的东西,以此借故假托,叫初九不用跟着自己了,任青阳心想,到白马寺打探还是人少比较好。初九信以为真,叫她自己小心一点,这是在京城,难免遇到什么事情,很难预料的。任青阳叫他放心的在客栈等自己回来。

任青阳沿着姐姐轿子来的方向一路询问地址,很快便到了白马寺,她向寺中一个沙弥打听是不是有位兵部尚书高大人的千金常来这里上香,沙弥说当然认识,这位千金小姐是他们寺庙的香客,除了礼佛捐香油钱之外,还常到禅房聆听住持大师讲经。找到一些线索,任青阳心中稍安,这时寺里的住持大师走了过来,说请任青阳到禅房一趟到了自会知道。

任青阳跟着住持大师来到禅房,住持大师问施主姓什名谁可否告之老衲,任青阳直言不讳直说出自己的名字,住持大师听得不可思议,满脸尽写着惊喜非常,继而问任青阳,素玉施主可是你姐姐?任青阳惊讶万分,问大师你怎么知道?住持大师娓娓道来。

大概一个多月前,素玉到白马寺上香,又到禅房聆听住持大师讲经,忽然病发,住持大师惊骇不已,急忙替她取出随身带的药丸并喂她以水服下,过了好一阵素玉的病症才得以缓解,住持大师见她病情如此严重,当下对她望闻问切。结果竟令住持大师忧心忡忡,欲据实相告,先问素玉有什么心愿未了,到底为何事而牵挂,素玉情知她这哮症自小已患,长年累月,越发严重,她的病体怕是支持不了多久了,听得住持大师如此一问,倒也淡然平静,情知自己大限将至。   

住持大师说他每次见到素玉她都总是心情郁结,心事重重的模样,似有太多尘世烦恼沉重未解。住持大师便要素玉尝试对着镜子,问问镜中的自己,你的烦恼可以怎样解决。几日后,素玉再来到白马寺见住持大师,她说自己已经想通了,她准备把一切的一切都写下来,请求住持大师代为收藏保管,若有一日,老天爷开眼,她的妹妹任青阳能够在机缘之下来到白马寺,便将这封长信交与她,就是了了素玉的心愿。  

住持大师那时才听素玉说自己其实是魏忠贤的女儿而不是高寀的女儿,住持大师极为惊诧,魏忠贤偶尔也到白马寺来,无怪他们总是错开而来,魏忠贤卖女卖妻,早已是六亲不认,尤其是做了太监、做了东厂督公以后,更是变本加厉狠毒无情。

住持大师说着从藏经书格里取出一本小册子,打了开来,将里面夹着的素玉所写的那封长信交给任青阳手上。任青阳声音哽咽,谢过住持大师,怀着激动又悲伤的心情认真看了起来。素玉在长信中说道,当年她投河自尽,被村中一位渔夫救起。  

一读到这些文字,任青阳又想到当年的情况,高家财主被她所杀后,他们到处搜捕她们姐妹俩,并告到了县衙官府,素玉折返住处去取物件被发现,那物件正是任青阳的生肖翡翠,还有她母亲和魏忠贤成婚的物品,是她母亲留给素玉的一件重要物件,这个是能证明她身世的东西。素玉听人说刚到任的县令是高寀,为了保护任青阳周全,所以她投河自尽。  

那户财主高家当时到处追找他们姐妹,在渔夫家发现了素玉将素玉带到县衙,那户财主姓高,和高寀攀亲道戚,贿赂了大量银子,当然高寀也不愚笨,几经审理查证,他发现高家财主并不是他们姐妹所杀。

素玉为保全妹妹咬定是自己干的,招供时案情叙述说是一刀,但是高寀发现那财主是身中两刀,对此他隐而不发,他断定素玉没有撒谎,从案发到抓她到衙门,她只可能知道当时的情况,所以供述的只是她所知的那一刀,她根本不知那高家财主其实是身中两刀。而且素玉也没必要撒谎,因为反正都是死刑,少说一刀也不可能不死。高寀从高家人嘴里得知素玉的妹妹叫任青阳,也听高家人说任青阳和她母亲是从外地到此,却不知是从福建而来,高寀也就不知道任青阳正是福建粮商任天明的女儿,他不知道任青阳和他有杀父之仇。  

高寀又几次三番盘问素玉,要彻底查证任青阳的身世,当时义庄的老伯暗中找人通知素玉,说任青阳已被福叔带走宁夏,让她放心。听到这个消息,素玉确实放心了很多,但是怕高寀不会放过,可能追捕,便亮出自己的身世,说自己是被父亲卖到高家,她母亲只有远走他乡,她没有说福建,随口说是江西,因为高寀之前就在福建做税监,素玉要千方百计掩饰任青阳的身世保得任青阳安全。  

高寀由此觉得任青阳的一家不过是普通百姓,没什么大不了的,便转问素玉父亲是谁,高寀也很惊奇天底下有哪个父亲是如此畜生禽兽卖妻卖女。素玉说他叫魏进忠,是个混混。高寀骇然,他没想到居然是魏忠贤,他也曾听说魏忠贤进宫以前的传闻,知道魏忠贤以前就是这个县的泼皮混混,竟然在魏忠贤老家让自己找到魏忠贤的女儿,高寀觉得自己找到翻身的机会了,他问素玉有何证据,素玉说有母亲和魏进忠成婚时的一对玉手镯。  

高寀释放了素玉,把她安生在自己衙门府邸内,告诉素玉,魏进忠自宫后进了京城,从打杂的内侍混到了司礼监,当今权大势大的东厂督公魏忠贤正是当年的魏进忠,素玉惊诧无比。在魏忠贤老家,人们当然知道当今有个魏忠贤,却不知道这个魏忠贤就是很多年前这县里的泼皮小混混魏进忠,所以高家财主敢肆意欺辱素玉,不知道以前那个混混现在位高权重是什么人。素玉这才明白为什么母亲遗言嘱咐要好好收着玉手镯,说这是一件重要物件,原来这个是能证明她身世的东西。  

她们的母亲心想,如果魏忠贤还有一点人性,这对玉手镯将来或许能保她们姐妹平安,毕竟在她死后,这对姐妹再没有来自父母的依靠。因为毁家之仇,素玉的母亲曾多方打听,了解到高寀背后有个京城的靠山叫魏忠贤,听旁人传闻说,此人卖妻卖女之后进宫发达了,便猜测会不会是当年的魏进忠,她没有告诉冯素玉和任青阳当年的魏进忠现在已经成了太监魏忠贤。

当时,任青阳也不知道母亲的前夫是魏忠贤,在福建遭遇高寀所放大火,父亲大娘死后,才知道母亲是二婚,才知道自己还有个姐姐。后来任青阳被福叔救走,听福叔说起,才知道魏进忠就是魏忠贤。  

高家管家得知素玉被释放,还被高寀好好招待,总是不断贿赂高寀说素玉是凶手要高寀尽速处决,高寀却说案情尚有疑点没查证清楚,不能草草定罪。高家管家不惜破财,那么热心高财主的案子,高寀觉得蹊跷,继续追查发现,高家管家为了谋夺高家财主的财产和地位,在任青阳和素玉一刀捅昏高财主逃跑后,又补了一刀,高财主这才死亡。素玉咬定是自己捅了高财主一刀,和她妹妹无关,其实那一刀是任青阳捅的。

按当事人素玉的口供,高寀终究不能知道到底是素玉还是任青阳捅的那一刀,他觉得只要素玉是魏忠贤的女儿就成,他也不再去深究那一刀是谁捅的。读到这里,任青阳终于知道,当年自己十三岁并没有杀人,只是重创了人而已。

高寀将玉手镯差人送到京城,并附信函告诉魏忠贤说知道你秘密的人已经被我悉数灭了口,财主高家一户将永远销声匿迹,你的女儿现在在我手上,我已认她做女儿,她过得很好。并把高家财主的案子和素玉有关的事情也告诉了魏忠贤。  

魏忠贤见到玉手镯大为惊骇,相信高寀说的都是真话实话,还派东厂番子暗中前往高寀处详细交涉谈妥条件。高寀要求魏忠贤将他从肃县这个穷乡僻壤调走,魏忠贤表示会将高寀升官,但是要等时机,叫他先暂时坐在偏远穷乡的知县位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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